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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幼小时的感觉里,那声音,怎么听,也更像“苞谷苞谷,火烧苞谷”。三月四月,青黄不接,正是农村里著名的“春荒”。家中的粮囤见了底,田里的麦苗刚吐穗。灶房里的铁锅,和我们的肚子一起,喊着“饿”。而布谷叫着,啼着,掠过房梁,或我们头顶,那含混的声音,怎不叫人想起那焦黄、喷香的“火烧苞谷”?可怜的是,那时,仅有的几穗苞谷,还作为种子,被悬于房梁,可望而不可及。当然,也不可火烧而食。 好在,再过些日子,再听到那叫声,母亲就会说,快了,快了,鸟儿都在叫“麦黄快割!麦黄快割”了。仔细听,还真是那样切切的提醒。麦快黄了,田野里也渐渐弥满黄熟的麦香了。那时,最喜欢听的,是连架翻打的声音。最喜欢看的,是母亲扬场的姿势。暖风中,母亲用铁锨将脱下的麦粒高高抛起,然后麦粒落下,麦壳和灰尘随风而去。母亲脸上,淌满汗水,布满疲惫,但母亲的神情里,却透着欣慰、微笑和欢乐。 很多年后,漂泊城市。匆匆的面孔。新潮的音乐。茶座。牌桌。舞厅。桑拿。股飘。破产。下岗……忙碌的上班下班中,一声声静夜里的布谷,让我和土地再次亲近。这才明白,这些年来,我和布谷,是一直相依为命的。无论它的啼叫,是多么悲凄,或者哀悯。 因此,在千佛山,每次听到布谷啼鸣,我都禁不住抬头,想追寻它的身影。但时至今日,我仍没看到布谷的身影。我的耳中,只有满山的回声:“布谷,布谷,快快布谷……” 附录:题目叫《杜鹃》的一首旧诗 几年前,在小城平武,写过一组诗,是关于川北的风物和历史的。其中一首,题目就叫《杜鹃》。起笔于鸟,落足于花,最后又归结于鸟。因此,花与鸟,都关涉到了。 在千佛山,看着满眼杜鹃,再次想起这首诗。抄于后,作为这些文字的煞尾。 《杜鹃》 她是这片土地上最执著的歌手 我走遍川北 每一寸灿烂灼人的血土 依然觉得:应该最先写她 应该从她的歌声 和血液中,提炼花朵和春天 穿过一个又一个黑夜,我试图找寻 那曾经洇血的沧桑旧痕 而一次又一次,我只看到 晚烟四起。远山苍茫。然后 她落下来。音符落下来。这剔透的红 娇艳的红,成为花,花的蕾 和香──这热情歌王的音符 满含着血和泪。当她再次冲天 又成为鸟。在夕阳中 泣血歌唱。满含着彻骨的疼痛和忧伤 是累死的、溅落在岩缝里的 鸟的魂呀!是萎谢了的、在梦 和幻影中飞翔的、花的唇和胸腔 烈士泣血的心脏!它芳香 或歌唱的时刻,被灼痛的记忆 就在我心中复活。每到黄昏,暮色苍茫 便有殷红的血,从泪中渗出 车,飞到了医院的门口,还没等停稳,我就窜下车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八楼冲去……。病房内,母亲静静的睡着,拙妻和我的表姐守候在病床前,见我进来,拙妻将我拉出病房,泪如泉涌,哽咽着说:“妈妈从昨天晚上就很严重,一口接一口的吐血,刚刚用过药,这会儿看来好些了,起码不那么疼了,所以,昏昏沉沉的睡了。唉,老太太太刚强了,就是疼的满身是汗,也从不大声叫嚷。”媳妇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巾擦着那流不完的眼泪。我悄悄的进屋,站在母亲的病床前,看着母亲满身的‘披挂’,左手吊瓶,右手镇痛泵,导尿管里是暗红色的液体(便血),在氧气管一时不断的吹动下依然呼吸艰难,憋的脸色发青,嘴唇都是青紫色。看到老娘如此的受着煎熬,我的眼中热泪难忍,背过脸去,强忍着声音,无声的哭泣。肩头在无声的呜咽中抖个不停。稍许之后,我擦干泪水,坐在妈妈的床前,抚摸着妈妈那消瘦的手臂,轻轻的呼唤:“妈妈,妈妈,您好些吗?”妈妈慢慢的睁开眼睛,慈祥的望着我,脸上荡漾着一片灿烂的微笑,轻轻的点点头。声音微弱的说:“你来了?店里都安排好了吗?”我赶紧说道:“妈妈,您不要考虑那么多了,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您就安心养病吧。”母亲微笑着点点头。把那剧痛和煎熬深深的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