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中缅边境的永德县大山乡四面临山,就连乡政府所在地也是蹲在一座大山上
我们此行是应邀到大山乡采访的
,迎接她们曾经幻想着的未来,渴望快点长大的身影,开始在这个家到处行走
我还看到小我在我们家40瓦的黄色灯泡下,爬在裂痕的小方桌上,写作业,抬起干涩的眼睛,田字格的窗户总是黑洞洞的,好似有鬼鬼祟祟的人在那里探头探脑,房间里是父母和弟妹们均匀的鼻息声,是一种温暖的诱惑,好容易写完作业,快快的钻进被窝,依着母亲的脚,我冰凉的身子慢慢暖和起来,甜美的闭上干涩的眼睛,进入一个女孩子的梦想,永远是从高处无枝可依的掉落,惊吓的抱紧母亲的双腿,然后整个世界安定下来
我的母亲还在地里和厨房里忙着,而我的父亲该用他的永久自行车带着13岁的我,在清晨的7点,去拔猪草,我们出去的时候,月亮还挂在鱼肚白的天空上,我父亲的自行车后坐有点凉,没关系,我缩着脖子,躲在我父亲宽大的脊梁后面,回头张望,盘山路上的车灯还亮着,车灯很多的时候,就象一串巨大的水晶项链挂在山的脖颈上
我们蹲在地头和田间,拔那种长有肥大叶片的的甜浆菜,那是猪们最爱吃的,伸过手去,握住一棵甜浆菜裸露在地面以上的部位,轻轻一拽,那肥硕的一棵便在手中了,湿漉漉的叶片上落下许多露水
绿色的带着一些刺的肥大植物将麻袋渐渐充满,那种感觉好似采摘果实般,有一种殷实,富庶的感觉,不消一会儿,麻袋就鼓起来,驮回家,剁一剁,掺点饲料,便是猪一天的吃食
一路上,13岁的我觉得树很高,路也宽敞,一路上听几声鸟鸣,听父亲骑自行车忮扭忮扭的声音,还有车带和沙石路的摩擦声,离家越来越近,牛奶及蛋花似乎已经在小饭桌上冒着热气
母亲的爱,很少是语言上的,母亲叫所有的孩子都叫宝宝,除了都在一起,无法区分的时候叫才叫名字,比如我的生日,早晨她会悄悄的塞两个煮鸡蛋给我
迎着9点半的太阳,和有点露水的湿气,小手握着母亲给我的热乎乎的鸡蛋,蹦蹦跳跳的上学去,我想,那时候我对快乐最淋漓的表达,无非是蹦和跳,或者跺脚,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再能表达那种被母亲疼爱的心情
我对童年的回忆,总被一些顾虑阻挠,一丁点大的事情,在当时看来既无什么远大的意义,也没什么特别的结果,而这些小小的事情明明站在我成长的路上,我怎能视它不见呢?因此,我强迫着自己把它提出来
大概7、8岁的时候吧,如果不是父母带我出去,我是从没出过远门的,最远也就是学校,不到一公里,只因为看到邻居家女儿美丽的黄纱巾,那种鹅黄色,嫩嫩的温暖颜色的织物,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成为那个年龄的我所有的渴望,当我得知那是在十几公里之外的镇上卖的,于是那个镇因为有我所爱的黄纱巾变的美丽起来,终于,在我小小心灵无法克制欲望的某一天,我拉着4岁的妹妹,背着2岁的弟弟,一路上认识我的大人们吃惊的看到我,朝哪个小镇的方向走去,没有胆怯,也没有有可能落空的担心,仿佛很多个黄纱巾飘飘扬扬的正在那里等我
这样小小的举动在当时并没有更多的人知道,甚至因后怕而生气打过我的父母也都忘了
在十几年之后的某一天,有着惊人相似的一幕,只是我想要的不再是小小的黄头巾,我想要的是我当时以为今生不可能再有的爱情,我想我还没有完全伸开接纳爱情的双手,它就急匆匆的来了,以一种我从来都没有预测到的方式
我常为故事里的才子佳人长嘘短叹,沉静在他们的悲悲喜喜中,从不奢望自己能有他们那样淋漓尽止的爱,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惊天地,泣鬼神,在我看来那样宏大的爱情,只配绝代的人拥有,我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有?可是事实上,在我想要自己爱情的那一年,我的母亲头发白了许多,我的父亲脾气暴躁,我的弟妹们变的小心翼翼,至今那些哭泣和劝导还在耳边回响,我当时是那样的决绝,以为陪自己一起走的就该是那个男人,那个看起来精干,正义,有些善良的男人
只到今天我坐在这里,我回望来时的路,看着那个时候义无返顾的我,羞愧难当,我想我该在父母面前常跪不起,他们养育并教育了我20几年,却不抵这个男人几秒钟的相视,当我如愿以偿的依傍在这个男人身边的时候,这个男人慢慢成为一个粗壮的藤,他用温柔的包裹最终绞杀我
当我为他生下孩子,我为她失去青春,为他一天天的委顿下去的时候,这个男人对我的爱惜渐渐转化成一种形式和敷衍,他完全忘记,除了父母,他曾经是我的唯一,而若干年后他却用我对他的爱,慢慢销蚀我
别笑话我!我是个为风花雪夜流泪,也一样会为吃喝拉撒哭泣的女人
很多时候,我都在发愁,怎么办呢?我有父母,我有丈夫,我有孩子,我想要我的父母安度晚年,尽量让他们不生气,并且快乐,我想和我的丈夫携手共度人生,因此我流着泪的在原来的路上等他回来,我想我的孩子有个健康完美的生活,努力想做好母亲,虽然不完美甚至很多时候也不太尽职
为此,我放弃很多,渐渐丢失自己
望着窗外,望着7、8岁的时候为渴望一条黄纱巾,徒步几十里的我,22岁的时候为爱情奋不顾身的我,那么现在的我呢?她在那里?
我想起大哥捕过许多蝶,并制作成标本收藏,问道:“你的那些蝴蝶呢?”他不以为意:“下面太潮湿,早就腐坏了
”
想去笔架山寻踪迹,却不知道从何入
寺西墙外是坐化僧尼的火化房,被一片红叶斑驳的野栗树所掩映着
叶已落了大半,半是惨淡半是红艳,一地的落叶,在脚下一片片地卷曲,随风滚动,被脚踏响,悉悉索索,这种声音是秋声,干净,不含一点尘世的浮尘
山道上的草已经蔓芜了,但也被这秋风吹去了最后一点绿意,只剩下一点空茫而苍白的样子,荻花依然挺立着并在西下的夕阳里辉煌地燃烧着,像一束束跳跃的火焰
感觉不到那种文字喂养过的博山的痕迹,只有这一山的秋色,泠然在目,干净、不杂一丝烟火之气
那条通往火化房的道路我们终于没有决心走到底
于是折了个弯,绕过那眼将枯的池塘,我们不知所措地枯立于道旁,四下里无目标地搜寻着什么
山雀在林子深处聒噪着,余下的时间正被西下的夕阳一点点地蚕食着,我们目击着一天的云色在夕阳中一点点地红璨起来
冷穆的苍茫从四下里浮起,包抄了过来
我们一路退却,将一山的秋色和宁静留给了博山这个群山环抱的小村落,博山寺离这样的山境似乎很远,它是属于另一个商业的现代的世界,而有少数的真正的僧人遗落在这样的一个寺院里
高高的杏黄色的墙壁把它和这样的山林隔绝开来,我们感到有一些失落和怅惘
有时,时空的另一面总是像一面无形的墙,被一侧隔开,但是岁月总是会悄悄地留下一扇隐藏的门
打开时,一定是一个熟悉而又热烈的眼泪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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