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前路未卜,我想与你留心告别
这小小的不愉快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又开始了像寻宝一样的行程
女孩子走那条陡窄的小路爬到山顶,男孩子就从比较容易爬的地方攀岩上去,也有上不去的,就成为大家的笑柄
山顶上有倒塌的房子,有的墙体残破地站立着,大人们说的没错,的确是有人住过
“看!”谁又发现了几块黑瓷碗片,这又证实了山顶上住人的可能性,也让我们想起了那个洞和有关死人的传说,还真有些害怕,于是我们就不约而同地走到离洞远一点的地方玩
我们在那里玩打仗的游戏,体会一下多年前战争的感觉
有时就大声呼喊,比赛谁的声音大,有时就站到最高处极目远望:“那是什么地方?”“谁知道呢!”远处群山叠障,“山外面会是什么呢?”“我觉得咱这里是全世界的中心,大山围着咱一圈一圈地转
”这个说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还有许多讨论,当然也都没什么结果
我们回家的时候,可不会空手而归的
女孩们手里拿着黄色的迎春花、紫色的野荷包花,我最喜欢采那种叫脆枝子的小白花,细细碎碎的,又可爱又好折
男孩子们可不爱这些,他们手里是大把的野蒜,回家就煎饼吃的
(四) 我想起了K,那个从网络里相识最终却走进我生命中的男子,他有着很美的名字,烟雨醉潇湘
后来在一个社区里也见到过这个名字,可我知道那不是K,那个烟雨的字散落着太多的灵性,他们不是一类,虽然同用了一个名字
我不记得当初是因为这个名字爱上了K,还是因为K迷恋上了这个名字,我只是爱上了
那段日子我的情绪常常很不稳定,手腕上也已疤痕累累
是谁说过时间的沉淀会让疤痕消逝淡化? 手腕上的疤痕根本就是无法愈合的,我一直不知道
只是看到它们那样不规则的突出着,像是在嘲笑着宣告我的数次失败一样
自那几次行动失败后,我的周围总是围着数个个人看护,像木偶般被簇拥着,用线牵引着我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
跳蚤在人身上、羊毛狗毛里躲藏着,时时布满杀机
在这山里,低矮的木楞房上面是人住的,下面就是羊厩,他们的家就是跳蚤的家
而我是它们无意中寻找到的一个新的家园
无处不在的跳蚤,让我想起了久违的虱子和臭虫
在我的学生时代,昏暗脏乱的学生集体宿舍中,欢笑和喧嚣的下面掩藏着成团的虱子和白色的虱卵,躺在床上一仰头看到的是蚊帐角落里红黑色的臭虫挤成一团
一想起这些在贫穷中最容易见到的东西,虱子和臭虫让我感到恶心想吐,而眼前的跳蚤让我感到恐怖
在花盆里,成功地养成一棵树,似乎是我孜孜以求的梦想
?? 萌生这样的念头,直至变成一种梦想,缘于一种无可替代的羡慕
长久以来,我一直不喜欢那些盛开一时就凋谢殆尽的花卉
它们过于艳俗,甚至有些浮薄
好比薄命的红颜,昔日的艳羡,终成明日的黄花;被赏玩过后,容颜就变得衰老和憔悴起来,枝头空留一丝悲怜于哀叹,最后落得遭人唾弃、无人问津的地步
?? 而那些从不开花,却枝繁叶茂的植物,在我宽敞明亮的阳台上,终日饱吸阳光和土壤里的水分,悠闲地活着它们的精彩,就让人心动不已,?? 它们似乎先知先觉了一种命运,所以宁可把充足的养分化作硕壮的枝干和茂盛的叶片,也不愿流露一丝轻薄放浪的笑颜给人
即便是桃红梨白,也只是生命的瞬间而已,绝非炫耀于世,供无心之人、有色之徒攀折玩弄
?? 我只想在阳台的花盆里,栽种与盛开无关的植物,并且将其养成一棵大树,让浓密而不单调、蓬勃而不繁琐的枝叶延伸到房间的每个角落,让春萌夏绿、秋黄冬枯四季轮回,岁岁年年都有深刻的变化和传承的喜悦
?? 而此时,真正的树正在原野上自由自在地生长着
远离了人类智慧的树木,有着自己的境界和意趣,无拘无束,无规无矩,用几十甚至几百上千年的时间诠释着一种原始而又质朴的生命的存在意义
挺括而不造作,舒朗而不孤傲,闲散而不落寞——起初,我对树木的这种生存境界惊羡不已
久而久之,就近乎痴梦般地想在阳台上、花盆里挽留这样的挺括、舒朗和闲散
?? 其现在和将来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它们虽然茂盛地生长着,但永远都不会长成真正的大树
?? 依顺人的意愿和智力,拘泥在逼仄小气的盆土中,它如何能够长成一棵树呢?比如一种叫橡皮树的植物
在南方湿热的环境里,它随意地长在路边,厚大墨绿的叶片为过往的行人遮挡酷日和暴雨
而当移植到北方,干旱与严寒将它逼进室内,从此在狭小的天地里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它依旧绿染四季,依旧伸展枝叶,但它不再拥有树的意义,而沦入花卉被交易和宠养
我曾经在朋友的家里,见过一株橡皮树,枝干粗壮,叶片厚实,整个株型四下展开,给人生机蓬勃、欲张欲扬的感觉
只是,它最终也没有能像真正的树一样在房间里洒脱地生长
当然,我的朋友也只是指望着一种经年积累的绿色,并没有奢望它张成一棵树
朋友因此很满足:只要它能活着
顺遂了人的意愿,屈从了人的需求,我不免为这株只能供人观赏让人满足的橡皮树感到了透心的悲悯
?? 而我何尝不是这样
在拥挤的城市里住久了,情感和心境也不免跟着拥挤和疲倦起来
于是,就偷起懒来,想在缝隙里寻找些树木般的疏朗和闲适
我在花盆里栽植着梦想中的植物,然后在精心的呵护里期待它们长成一棵棵大树
事实上,它们也在人造的舒适环境里茁壮成长着,甚至有的快触到房顶了,枝枝叶叶错综地绕成一团绿意
可是现在,我听不到风吹或者雨打树叶的沙沙声,享受不到烈日下的浓荫和清香,甚至看不到它自然天成的出乎想象又美仑美奂的形状
展现在面前的这些植物,只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地相拥在一起,委琐地迎合着我的痴梦
?? 被我的意愿和梦想左右并且束缚的植物,在花盆里孤独并且挣扎的植物,远离了春雨和秋虫、晨雾和暮霭,也就远离了自由自在、酣畅淋漓
?? 而这一切,却不是树木本来的状态
我想我是真的改变甚至伤害了它们
?? 我不得不正视这样的现实:不论阳光和水分怎样充足,花盆里永远长不出一棵真正的树来
人有人的想法,树有树的活法;人永远不会拥有树的活法,树也永远不会有人的想法
人和树可以无限地靠近,可以亲密地接触,但无法彼此改变——一旦改变,就成了一种不易觉察的勉强,一种难以言表的伤害